客家人是汉民族中一支优秀的民系，被西方学者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

　　“飘来中原的云，吹来黄河的风；怀揣故乡土，来到大山长谷”的诗句，形象地道出了客家人来自哪里，为何迁移？从客家人的经历来看，客家人走过了一条艰辛曲折之路。岳武穆在《满江红》里曾言“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用这些诗句来类比客家人所走过的道路，恐会被人说成是“不伦不类”，但与客家人的真实镜像，难道就没有一丝可比吗？客家人的历史就是用脚和手书写的历史，也是一部布满荆刺之路的移民史。历史的变幻风云催生了客家，移民成就了客家，奋斗锻造了客家。考察客家文化的内在规律，可以有多种视角；我从时空•环境•文化共生的层面，对客家文化的嬗变历程做出如下描述：中原儒学文化——南方山地文化——全球四海文化，可能较客观地反映了客家文化的递演顺序；客家文化的推进，可谓是滴着客家人辛酸苦涩之泪的开垦史，演绎着客家民系可歌可泣故事的发展史；同时，更是一部与风水紧密关联，充满悲欢离合的神奇之史。风水是客家长河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山水灵境孕育出的客家人对中国历史与革命的贡献可谓多矣，“赴边、避燹、举义、肇基，惨烈艰难惊日月；文相、洪王、孙公、朱总，操勋德望壮山河”。

　　我们在追寻客家人动人事迹的同时，更有必要去探索其心灵的奥秘，因为客家人有太多苦难与梦想。

　　我们仿佛还记得玛格丽特•密切尔《飘》和亚历克斯•哈里《根》的故事与动人场景。客家人的遭遇同他们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能始终记住自己的“根”。客家人带着良好的文化传承，带着中原衣冠土族“耕读传家”的不绝精神，以博大深沉的心胸，坚忍不拔的意志去面对战乱、瘟疫等天灾人祸胁迫，毅然决然离开家园故土，举家南迁，走过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赣闽粤三省交界处的边际地区〔也就是号称“客家金三角”的赣南、闽西、粤东地区〕扎下根，“安顿好祖先的牌位”，在新的环境中开始劳作耕耘，用汗水描绘自己崭新的生活图景，他们一方面要满足最低的生存需要，另一方面要在自然家园之处，去寻找精神寄托，去守望新的精神天宇，这种双重需要决定了客家人对人居环境的格外重视，对风水的心灵呼应，这就是赣闽粤三省交界处那块无人问津的地域能被客家人相中的缘由，那里地理环境卓异：地域广袤，大山绵亘，沟壑纵横，河川密布，林木繁荫，远离战争的威胁和尘世的喧嚣，山与水的交响，山与水的谐和，自然的神韵谱就了一首动人的田园牧歌，找到了难得的世外桃源，客家人心中的天堂，儒家的“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在这自然意境中得到了最尽情的挥洒与迭合。惟因如此，才造就了无数客家英才，造就了中华风水文化史上最大的风水流派一江西派，或言形势派，峦体派的孕育和诞生。从此，赣派风水或立足本土，薪火相传；或飘洋过海，声名远播，生生不息，杨救贫、曾文遄、赖布衣、廖均卿等成了客家族群中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那些掩映在绿水青山之中的屋宅、坟茔、祠堂、庙宇，以及北京的故宫、天坛、长城、十三陵，都是这些风水大师或是他们的一代代传人的杰作，是自然与人工结合的典范，成为后来者细心研摩的对象。 


诚然，对客家人当时迁移的心境，我们无法获得更确切的瞭解。被迫也好，自主也罢，客家人来到一片全新的土地，他们的内心深处有很多记忆和追求，他们要“慎终追远”，还要生存更要发展，这些都与风水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趋利避害、趋吉避凶的手段、终极目标、境界不谋而合，二者互为推力，客家民间流传的许多动人故事，就足以证明风水观念已深深植根于客家人心灵的沃土。赖伦海先生在《解读客家民间的“多神崇拜”》一文中说到，“客家民间传统信仰的物件范围的确很广。既有日月、雷电、山川、土地、水火、城隍等自然神，也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天兵天将、八仙等人格神；有君、亲为代表的祖宗神灵系统，也有以孙子为代表的文化〔师〕神灵系统，以及圣贤、英雄为代表的伦理政治神和社区保护神；既有佛家的菩萨也有道家的天师、真人，还有巫术、风水、八字，等等”。可见客家人的信仰明显具有复杂的特点，而他们的内心世界是多种情绪的交织，但心理指向又是单一的，因为他们“见神就拜”的信仰思维，是其内心对诸神既敬畏又盼望得到其护佑的真实写照。透视客家人的心灵变化和人生际遇的险境，来解读风水与客家人的胶贴关系，实在是一项宏大的工程。我们从最基本的点出发，顺此追根溯源，就有可能揭开中华风水文化长盛不衰的谜团，解开风水与客家人心理符码的链结，在此视野中，来对客家人和客家民系做宏观与微观的剖析，建构符合当时真实状况的人文逻辑架构，得出客家人风水信仰的精神内核。自然，风水是一门玄学，但它更是一门“准科学”，有其合理的内核和博杂的思维体系，要说它的起源，我推测跟农耕文明的“土地崇拜”有很大联系，跟我们中国人时刻不忘追求天•地•人三者和谐统一的意境有密切关系。孙隆基先生说，“中国人的‘天道’其实就是‘人道’，它是人间的理想化了的和谐关系的映照。亦即是说：人间能保持和谐，就是符合‘天道’，否则的话，就会令‘天道’失常，因此人有参天地化育之功”； “中国人对待自然的态度也是和合式的而不是抗争式的。中国人相信‘风水’，就是一个最佳明证——因为，所谓‘风水’就是不去改造现有的自然，而是调整自己这一方去顺应它”。这些微义奥旨对普通的客家人来说假乎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风水能与客家人隐秘的心灵相通，这样风水才能在客家人的意识世界播种、开花、结果。只要你走进客家世界，你就能看见：为了祈求幸福安康，客家人把所有风水事象都当作隆重的仪节来对待，举凡作灶、移居、造屋、安葬、出行、开张等一切与生活密切相关的活动，都打上了风水印记。这些并非偶然的生活现象透露出了客家人的精神特质。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风水文化的视角来切入客家研究，就一定能发现许多以前没有发现的秘密，也一定能登上更高的境界。在这些方面，我们可以做很多工作，譬如赣派风水源流的梳理，风水典籍的搜罗，客家人心理结构与风水关系的厘析，客家历史的考辨书写，都可以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探讨，得出更符合实际的结论。基于这种认识，我认为风水是解开客家人心理符码的钥匙。拿着这把钥匙去开启客家世界的大门，并登堂入室，就一定能发现里面收藏的各种奇珍异宝，还原客家人的本来面目和生活的真实状态。

　　作者：朱定榜